「Silver快看,這是汝第一次和Malleus打照面。」
妖精將相冊遞到他面前,指著襁褓中的銀髮嬰兒。
「吾當時到處探詢有沒有人家掉了孩子,走遍了荊棘山谷,到鄰國,以及鄰國的鄰國,所經之處卻遍尋不見汝的親生父母,所以吾等打定主意扶養汝成人。」妖精的指尖移向掌心向下的Malleus,「照片映不出魔力波動,不過這時的Malleus正在給予汝祝福。」
「還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汝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快、再瞧瞧另一張……」
相本的數量比Silver以為的還多,Lilia領著他回顧一生,從領受妖精之主給予新生兒的祝福、扶著桌椅學步、以令人擔憂的姿勢執起木製劍柄、慶生會吹熄蠟燭的前一刻、萬聖節披著床單裝扮成幽靈、參加茨之谷的正式典禮、穿上夜鴉學園的制服、一整本自己的單人照……甚至還有收納著Sebek獨照的硬殼相簿。他幾乎不敢相信平時鮮少整理的角落堆著那麼多東西。
第一本相簿中收錄的大多是童年時與父親的合照,接下來他們翻出貼滿校園時代照片的巨大相本。Silver總是被拍到打瞌睡或如同學生證那般正經八百的表情,所幸五花斑斕的衣服仍展現了他的青春活力。儘管不是特別活躍的那群,他仍然參與了諸多學園活動。尺寸最大的是高中二年級時的萬聖節合影,他與Sebek一左一右地站在Malleus身側模仿張牙舞爪的龍,大概沒有誰能從照片聯想到他們分別是茨之谷的當今之主以及其最機敏的貼身近衛。拍攝照片的Lilia甚至在上頭加了火焰和愛心特效。
回想起來,升上二年級之際,自己在開學的分類儀式上差點認不出一同長大的Sebek。一年級時他曾對著挺著嬌小胸膛的養父感到錯愕,中學畢業後猛然抽高的Sebek同樣令他瞠目結舌。妖精大概都有能耐調整自己的身形吧?他猜。就像吞下鮮綠藥水或魔法餅乾一樣,彈指之間便縮成能躲進蛋殼的尺寸,又經過一個吞嚥的功夫,身體就巨大得足以籠罩荊棘之谷的碉堡。
年少的他所認為的巨大化魔法,不過是成長期罷了──當然Lilia不在成長期的範疇內。Silver一時興起,比對童年與高中時代的照片,驚覺Sebek從比自己矮小到足足超越他半顆頭,也花了近十年的時間。這麼說,Sebek替自己拿取高處的書本或盤子時總會莫名得意,其實與興趣無關,而是出於身高反超的自滿……?Silver不禁震撼:直到死亡都沒弄明白的事情竟然不只一樁。
「喏Silver,吾又找到一張很棒的照片,汝瞧瞧。」
Lilia招手將他的思緒拉回房間,湊到眼前的是張他靠在Sebek身上打盹的照片:他想不起來那是什麼場合,也不曉得那幅景象被拍攝下來的理由,經常發生的光景不需要特地拍照紀念才是,但他仍以幾近審視的目光凝視起來。
──說不上原因,他總覺得那張照片是關鍵。
「你在Sebek的腿上睡了一百年那麼久。」Lilia歪著頭笑稱。
「父親大人的意思是我睡了十五分鐘左右吧。」
Silver沒有移開視線,仍試圖獲得線索。他確信闔著眼睛的自己沒有裝睡的可能性,卻猜不透Sebek稍微抬起的左手正打算做些什麼?似乎要搖搖他的肩膀,又像是要撫摸自己的頭髮、臉頰或嘴唇之類的位置。陽光將混血妖精缺乏血色的皮膚曬得好紅,他們待在像是野餐墊的東西上,面前擺了像是食物的東西──嗯,大概是食物的東西。Silver目前僅能推測出,照片是父親所拍。
「他明明一臉嫌惡,卻捨不得擾汝清夢,真可愛的孩子。」
Lilia的指尖停在Sebek臉上,語氣輕快,絲毫沒有懷念的成分,彷彿他說的為現在式。妖精嗤嗤笑著,催促兒子繼續往後翻。第三本相冊中仍貼滿他穿著制服與學校禮服的照片。
Silver注意到,青少年時代的所留下的多是自己與Sebek以及其他同學的合照,鮮少映出Malleus和Lilia的身姿,唯有在學園例行公開活動才有他們四人共同入鏡的照片。字跡淡去的日期顯示在他升上二年級至為了實習而離開學園前拍了不少照片,但四年級期間便僅有開學、萬聖節、寒假的紀念寫真,接著是大量的畢業典禮合影。透過夾雜的自拍視角能得出掌鏡者為父親的推論。
「很多張都沒有看著鏡頭,可惜了。」
「汝質疑吾的拍照技術嗎?吾拍得可好了。」Lilia刻意收起笑臉反駁道。
Silver曉得父親將聲稱現代攝影貴在朦朧,很快就會找到那些模糊照片中的傑作。他看著Lilia一頁又一頁地翻閱相本,Sebek被捕捉到的側臉照也不算少──他注視那些Sebek的眼睛良久,漸漸懷疑起或許不是巧合。
──喂,給我站穩了,按下快門時可不許打瞌睡。他們參加Malleus與Lilia的畢業典禮時,Sebek這麼說。兩人從一個月前就在各種地方貼滿便條,告訴自己務必提醒當事人出席儀式,所幸奏效,荊棘之君總算參加了一場盛宴。Sebek身著式典服,頭髮一如往常梳得一絲不苟,手中握著的器械無疑和學園中唯一的監督生相同。他以不耐的口吻衝自己說:我會多拍幾張,因為……天知道你會不會突然闔上眼睛?好了,笑一個,算了!你笑得真噁心──哇!Lilia大人!
父親抽走Sebek手裡的相機,並將其趕來和自己肩並肩站到一塊,Malleus則將掌心搭到他們的肩膀上,顯得心情極好,甚至笑得露出上排牙齒。嬌小的妖精為了捕捉這幕而一口氣拍光所有底片,Sebek對此大聲抗議,眼眶周圍的妝險些被淚水暈開:我連續好幾天晚上都在讀攝影指南,本來想以不同構圖幫少主大人留影的!Lilia安慰他以後仍有機會,他才扁著嘴安份下來。
Silver重新打量著當年沖洗的照片,卻又發現Sebek笑容燦爛,彷彿與記憶中的委屈神情毫不相干。大概是因為Malleus也在場吧?Silver原來如是想,可數張Sebek並未面朝他倆發誓效忠的主君,整齊齒列遠遠不若那雙笑彎的眼睛奪目。
那雙金色眼瞳中映著的是自己的倒影。
以往我總會寫後記,甚至後記比正文還長(額),可這次不太曉得要留下什麼記述
可能是因為這次的寫作時間拖得太長了,長得我幾乎不記得最初動工時的想法,也可能是因為我雖然有意識地想挑戰不同的寫法,卻不容易簡單地描述自己正在幹嘛吧
我試著去區分現在式與過去式,但別用到太多曾經、當時、從前,諸如此類的詞彙,這很難,我盡力避免,但還是有使用的時候,畢竟不只寫作,連平常講話都是相同的習慣
中文不像英文啦日文啦有著現在式跟過去式,一般幾乎都靠著跟時間有關的詞來區分;既然難以用單字本身區分,那就從句子和排版或標點符號控制看看。
這樣的嘗試很有趣,不過也會讓文章中的時間變得混亂,我直到前幾天都在為前述混亂糾結,現在則已經不管了,反正這次的主題是記憶,而記憶到了一定年紀之後根本就亂七八糟的,這使順序變得不是至關重要,因為經歷事情的先後不再對人的個性有決斷性的影響,是這個樣子就是這個樣子,不是外在的事情左右發展,是長久累積的認知去影響方向
除非認知被打破了,否則會重複得做出同一結論;在觀察現實之際才創造了現實
(我想我示範了什麼叫後記比正文囉嗦)
可能是因為這次的寫作時間拖得太長了,長得我幾乎不記得最初動工時的想法,也可能是因為我雖然有意識地想挑戰不同的寫法,卻不容易簡單地描述自己正在幹嘛吧
我試著去區分現在式與過去式,但別用到太多曾經、當時、從前,諸如此類的詞彙,這很難,我盡力避免,但還是有使用的時候,畢竟不只寫作,連平常講話都是相同的習慣
中文不像英文啦日文啦有著現在式跟過去式,一般幾乎都靠著跟時間有關的詞來區分;既然難以用單字本身區分,那就從句子和排版或標點符號控制看看。
這樣的嘗試很有趣,不過也會讓文章中的時間變得混亂,我直到前幾天都在為前述混亂糾結,現在則已經不管了,反正這次的主題是記憶,而記憶到了一定年紀之後根本就亂七八糟的,這使順序變得不是至關重要,因為經歷事情的先後不再對人的個性有決斷性的影響,是這個樣子就是這個樣子,不是外在的事情左右發展,是長久累積的認知去影響方向
除非認知被打破了,否則會重複得做出同一結論;在觀察現實之際才創造了現實
(我想我示範了什麼叫後記比正文囉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