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竈門禰豆子雙手合十地跪在墳前,四時綻放的野花隨夏日清爽的山風搖曳,她發顫地向家人報告自己受了許多幫助才變回人類。竈門炭治郎將手搭在她的左肩,低垂臉龐一言不發,以遏止哽咽衝出喉頭。
我妻站在離他們一步遠的距離,稍作猶豫,才踏出腳步,將掌心覆到少女另一邊的肩頭上。他被允許背負著師傅的遺骨來到此地,他想自己已經具備不經詢問便友好地碰觸禰豆子的資格了吧?即使竈門家的長男仍然瞄了他一眼。
三個人安安靜靜地祭拜,嘴平跟著朝土丘致意,但仍是最先耐不住氣氛的人。他將行囊全搬進屋裡,進入玄關前踢去沾滿路途泥巴的鞋。我妻聽見他翻箱倒櫃的聲音,便抹抹眼角、和竈門兄妹說道:「我們快幫伊之助把掃把找出來吧,他肯定等不急要幹活了。」
和冬日前來時相比,僅僅一個季節的灰塵並未帶來太多勞務,就連落葉也寥寥無幾,一片春意盎然。長女取代了長男發號施令,在禰豆子的指揮下,他們傍晚前就打理好屋子,並備妥晚餐。我妻捧著碗發表感言:「飯還是要大家一起吃才好吃。」
「沒錯。」嘴平靈活地揮舞筷子附和。竈門炭治郎為此笑得開懷,他解釋給禰豆子聽,後者半是好奇、半是被排擠的不平──她竟錯過了那麼多重要的時刻。但也無妨,一切都還來得及記憶下來,從今往後還有諸多事情需要一同面對。
「目前要靠賣炭度日,應該沒什麼問題,之前從鬼殺隊領到的薪水也能夠撐好一陣子。」
春天以來,至收入稀薄的盛夏,我妻已然了解竈門家的家業,他相信兄妹倆在見識過繁華的都會後,亦會有所體悟。
「不過城裡的人已經漸漸改用瓦斯了,這座山村也很快就會跟上城市的腳步吧?炭治郎不適合做體力活了,我們得跟上時代,想一門大家能各自發揮的生意。」
「善逸很有危機意識呢。」
「嘛,還好啦。只是我遇到爺爺之前,每天都為了賺錢焦頭爛額。」
「也有部分是因為善逸很會亂買東西。」
「別提這個,饒了我吧!」
在鬼被徹底剷除之前,眾人未曾思量應該如何營生。斬鬼、活下來、吃頓飽飯,少年們滿腦子都是這樣的事情罷了。
在得出新的生涯前暫且重操舊業,再慢慢煩惱未來;他們很高興能擁有這項煩惱。他們都得重新適應平和的日子,展開全新的掙扎。
──描繪未來之前,尚須磨合彼此的生活習慣。
經過一個季節,我妻始終無法適應和變回人類的禰豆子同房而臥,每晚鋪床時必然提出異議:「吶炭治郎,小禰豆子已經變回人類了,還這樣子四個人睡在一起真的好嗎?」
「我們是家人呀。」竈門必然給出千篇一律的頑固回答。
「可是,小禰豆子是女孩子,」我妻抱著最後一席床墊,遲遲不肯放手,仍在尋求讓竈門改變主意的可能性,「都已經快十五歲了,還繼續這樣和臭男人睡在一起……」
「但如果我們三個人睡在這裡,禰豆子卻要一個人待在其他房間,那樣子不會太寂寞了嗎?」
竈門炭治郎的眼裡是純然的不諒解。我妻被沒有一絲陰霾的眼神瞧得手臂鬆動,以至於棉被滑落榻榻米上,但他並未完全服氣。
「唔、那至少……至少阻止伊之助在她洗澡時跳進浴桶。」
「這當然,我會的。」竈門輕鬆地回答,而在鋪好床墊後,他態度嚴肅地補充:「我也不希望他和善逸一起洗。」
2.
拒絕替胞妹準備另一間臥房的竈門終於被迫妥協。
蝶屋的女孩們捎來了信,自決戰至今已屆半年多,大多數傷患的病況趨於穩定,僅需要定期檢查恢復狀況,再依據個人恢復狀況調整療法而已。竈門炭治郎等三人的檢查日期已近,考量竈門的行動不若以往敏捷,她們欲親自出診,順道敘舊一番。
路途遙遠,寄出信件時女孩們已然出發,估計在竈門收到信的當天或隔天便能抵達。由於沿途翻山越嶺,唯有醫者神崎葵本人及充當助手的栗花落會前來,至於同樣多日不見的菜穗等人,則是將心意託付給較為年長的少女帶來。
報應來得正是時候,我妻見竈門捏著信瞪視栗花落的鎹鴉,不禁覺得自己在昨夜的爭執中取得遲來的勝利。他勾著嘴角揶揄道:「炭治郎最好快點物色一間客房,除非整個鬼殺隊都是你的家人。」
嘴平和禰豆子下山接風,出門前不忘先將所有被褥掛到竿子上,省去兩人不少功夫。一派輕鬆的我妻與臉色鐵青的竈門共同整備客房及浴間,後者決定收拾母親擺放衣物的房間,裡頭陳列著多年無人使用的化妝台、寬大的穿衣鏡與五屜櫃。即使他從沒看過蝶屋的少女撲上脂粉的模樣,竈門認為繫著漂亮髮飾的女孩子總是需要對著鏡子打理儀容。
竈門從舊衣箱翻出幾塊粗布裳。以他們自鬼殺隊攢來的積蓄來說,已經不需要勉強穿這般會搔刮肌膚的材質了,於是他一面緬懷從前刻苦的日子,一面在我妻的協助下裁剪布料,並到柴房尋了一根足夠細瘦的木條,掛上粗布、縫製成簡易簾幕。
「好了,這樣一來,女孩子就可以安心洗澡了。」
「只要伊之助不無視布簾存在的話。」
「我想小葵她們不會介意伊之助──她們是擔心善逸偷窺吧。」
「過分!」
屋子的迎客整備已大功告成,竈門列出了短短的清單,綁在松右衛門的腳上,交代禰豆子二人於回程時採購。幸虧他們曾經是大家族,家中的備用品足以應付訪客大部分的需求,竈門認為只要備齊食材就足夠撐過這場拜訪。
「撐過?炭治郎的用詞真是奇特。」
剛整理完屋裡,他們坐在走廊上享用禰豆子一早準備好的麥茶與簡易的午飯。
「奇特?」
「我和伊之助第一次來的時候,你不像現在這樣緊張的吧?該怎麼說呢……如臨大敵?」
「也許是吧。家裡有客人在時,沒辦法自在放鬆……」竈門稍微從正坐的姿態起身,將腿打直、伸出廊外晃了幾下,接著他若有所思地側臥下來,「像是這個樣子。不好意思讓人看到我這麼懶散。」
我妻聽了一愣,旋即揚起嘴角:「炭治郎意外地是個愛面子的人?無所謂啦,反正她們也會怪我帶壞你的。」
竈門挪了挪身子,將頭枕到我妻的膝蓋上,背對灑入庭院的陽光瞇起眼睛,「欸欸──會嗎?」
「絕對會的。」我妻嘟著嘴回應。
他將竈門粗硬的頭髮揉亂,後者透過在他的肚皮上撓抓反擊,不善忍耐的我妻笑歪了腰,臉龐離竈門越來越近。他歛起表情,將臉垂得更低。透過愈發狹窄的隙縫,他窺見竈門正與自己以相同的頻率闔眼。
「啾。」
撲翅降落的五加木對著竈門啾啾啼了幾聲。我妻拉直背脊,好讓竈門順利起身,他自己則敞開雙手躺到走廊上,沒趣地盯著樑柱放空。
原本跟著禰豆子下山的麻雀提前回到家裡,必定是有什麼話要轉達。我妻有些無奈地乾瞪眼,婉轉的鳥語落得左耳進右耳出──為什麼不是派會通人語的烏鴉而是派啾太郎來呢?啊啊他差點忘了伊之助的烏鴉總是躲得不見蹤影。
「嗯嗯,我知道了,這就準備下山。請你跟禰豆子說,我們很快就到。」
我妻分神的功夫,五加木已然達成任務,並再次振翅傳達新的口信。竈門向他說明麻雀的來意:「葵小姐她們已經到了。商店街正在舉行慶典,很有趣的樣子呦!禰豆子邀我們下去一起逛。」
「什麼什麼?女孩子們邀我們一起逛街?那當然好呀!」
我妻以令人驚訝的韌性自地板彈起,痴笑著表示絕對會以最快的速度下山,同時手腳麻利地收拾杯盤。
「在那之前──」竈門冷不防地按住正在收拾杯盤的手,他稍微側著肩膀,傾身湊近因為興奮而咧著癡笑的嘴。粗糙的掌心摩挲著相對細緻的手背,滾燙的觸感由指尖蔓延至臂膀,竄到面頰、直到耳根子也徹底通紅。
「⋯⋯再拖延下去,就要天黑了。」我妻架出一隻胳膊的距離,以袖子抹去不及吞嚥的唾沫,「其他人在等我們喔。」
竈門頷首,收緊了手心。
「再一下就好。」他說。
3.
「哥哥──善逸哥──在這裡──!」
竈門禰豆子朝兄長與我妻揮手,透過鎹雀的帶領,她得知於此處等候即可順利與兩人相會。我妻一發現於茶屋門口奮力振臂的嬌小少女,便拖著竈門炭治郎鑽出參與商店街慶典的人牆。遠道而來的神崎與栗花落坐在裡邊的涼蓆歇息,行囊被嘴平護在身後。
「大家,好久不見。」
「你們很有精神的樣子,看起來恢復十分良好。」
「托兩位的福。」
「你們總算來了,伊之助都快坐不住了。」
「對不起,我們來晚了。」竈門立刻道歉。
「咦?那妳們怎麼有辦法讓那頭豬安份下來?」我妻誠心提問。滿口團子的嘴平正朝他炫耀著手上眾多的空竹串,他太好奇女孩們施了什麼咒才讓嘴平停止鬧騰。
「沒做什麼特別的,拿出耐心的話,即使是伊之助也能聽進去的。哄那傢伙可比勸善逸先生吞藥容易多了。」神崎涼涼地說,瞟了一眼他們繫起的手:「倒是兩位,不嫌熱嗎?」
順著她的視線往下瞧,竈門才發現遲鈍的左手一直被我妻握在掌中──現在被甩開了,我妻彷彿磕到了針尖,猛烈地抽回自己的手。
「炭治郎在人多的地方老是頭暈,要是在人潮中被擠散就不好了。家人嘛,我當然得牽著他。」
我妻說這話的時候沒有笑容,也不像在開玩笑的樣子,甚至是一本正經到僵硬了,神崎瞇起眼睛打量他,好一會兒才點頭道:「家人是嗎?炭治郎先生之前也常牽著禰豆子小姐。」
竈門不解於這般氣氛,轉頭向禰豆子尋求協助,後者抿著唇搖頭,困惑地表示自己並不會與哥哥十指交扣。她的話使我妻直冒冷汗,嚴肅表情幾乎轉為哭喪,支支吾吾地吐不出一句合適的話。
「善逸,不妨坦率地表現出來。」
栗花落失焦的眼神準確地投向我妻醒目的金髮,她思考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不用那麼謹慎也沒關係的。」
「讓我來說,只希望兩位別做什麼會拉扯舊傷的事情。當然,也請不要製造新的傷勢。」神崎悶悶地說道:「都不寫信告訴我們一聲,太見外了!」
竈門兄妹面面相覷,他們確實沒想過要將習以為常的事情昭告周知。炭治郎正欲賠不是,我妻即開口打斷他的話語。
「……既然妳們都不介意的話,我可要光明正大牽著炭治郎逛街囉。」我妻低聲而靦腆地說著,他繞到竈門右方,執起那隻健康飽滿的手掌,抬臉面對少女時,已是容光煥發。
他開朗地宣布:「我要牽一輩子,才不放開呢!」
離開茶屋,他們依序前往竈門中午時於清單列出的店家。女孩們在沿途各式各樣的小攤子駐足,禰豆子購入漂亮的涼扇,神崎與栗花落撿選了數樣要帶回蝶屋的土特產品。
比起琳瑯滿目的商品,三名少年對小食的興致大得多。遷就於嘴平的偏好,他們共享了炸肉餅、香菇串、雞翅與海苔飯糰,然而在哪裡也都找不到炸大蝦。嘴平流露明顯的失落,我妻更直接道出不滿:沒有蒲燒鰻魚串的慶典竟有資格稱為慶典嗎?
「我還以為有什麼活動呢,結果只是商家聯合大特價的噱頭而已。」
「促銷活動不能算作慶典嗎?」
「聽好囉,所謂的慶典呀,就是要有華麗的神轎、各式各樣的點心攤販、套圈圈、撈金魚,還有抽獎之類的。」
「老子才不管那些,有肉串能吃就行了!」
「善逸哥知道的事情好多。」
「當然啦,我以前可是很憧憬戴著成對的狐狸假面、一邊握著女孩子軟軟的小手,一邊拿著蘋果糖,兩個人穿著美麗的浴衣看煙火……」
「吶吶、香奈乎,我們來找找看有沒有相同主題的面具吧?」
「嗯。小禰豆子也一起嗎?」
「真的可以嗎?太榮幸了!」
「……善逸……」
「嗚哇!炭治郎你別誤會,我是說以前、以前喔!」我妻扭頭閃躲嚴厲的視線,即使解釋了左手仍被握得生疼。
「呃──啊!時候真不早了,大家──我們快點回去吧!」他扯開嗓門大喊,將話題帶往別處,已經走到前方的少女們回望著他,難掩失落,但眾人看了天色便一致同意其提案。一旦離開街市,樹冠茂盛的陡峭土路在入夜後並不容易行走,儘管他們曾經訓練有素,讓遠道而來的訪客摸黑負重登山未免過於操勞。
一行人沿著高底起伏的天然階梯爬行,出於習慣兩兩成列,像支整齊的軍隊。神崎原以為會落後的禰豆子,反而和嘴平走在最前方帶頭,循著固定節奏踏出穩健步伐。
我妻與竈門在隊伍尾端討論購得的食材適合何種料理方式,前者的點子五花八門,後者又每種意見都應好,導致毫無結論。禰豆子悄悄向少女們透漏其實自己才是負責今日晚飯的人,而她打算製作嘴平在商店街遍尋不著的天婦羅,希望能合各位的胃口。
她的細語打斷滔滔不絕的我妻,「糟糕了!」他猛然驚叫,停下腳步,鬆開牽著竈門的手。
「剛才忘記買重要的東西!大家先走吧,我會趕在開飯前回家的!」
路途已然過半,在其他人反應過來之前,為趕上店家打烊的時間,我妻旋即飛奔下山。一眨眼的時間,既已消失在視野所及的範圍了。
4.
夕陽西斜,天色還未真正變暗,四周的溫度已開始快速下滑。
炭治郎引領訪客到打理好的客房放置行李,帶兩人認識環境。他自豪地介紹新裝設的水電設施──家裡原本沒有這些先進的設施,只是一旦習慣了產屋敷家提供的一切,歸隱山林後便無法捨棄曾經享受過的方便。
禰豆子笑稱就連灶台都翻新了,不過他們仍保留使用炭火的習慣──炭烤的滋味是無法被取代的。她陪兄長整理新購入的家用品,隨後挽起長髮、繫上圍裙前往廚房。
「老子也要幫忙。」
「那麼,請伊之助先把棉被收進來好嗎?接下來再到廚房看看禰豆子是否需要人手。」
嘴平跺著地板跑開的同時喊道:「包在本大爺身上!」
神崎滿面擔憂,「他沒問題吧?不會幫倒忙嗎?像是偷吃之類的。」
「他很能幹的。」
「伊之助很可靠的。」栗花落附和。
「從鬼殺隊退役後,反而成長了很多啊。以前生活大小事都靠隱打理的,而你們幾個除了把自己弄得滿身傷就不會別的……啊,香奈乎例外。」
竈門即將繞回起居室時,迎面碰到風塵僕僕的我妻,他依言趕上了晚餐。我妻提了滿手袋子,從中掏出兩盒饅頭:一盒今天稍晚享用、一盒是送給未能親自前來的小女孩們。
神崎收下贈禮,挑著眉道謝。她原本就曉得我妻是他們之間最懂世故──或說擁有常識──的人,但特地為了來訪者折返商店街,仍不似以往老是哭號著不願落單的他。
「你們真的都不一樣了呀。」她再度感嘆道。並於嚼著咖滋作響的天婦羅時,承認嘴平比預想中擅長料理。
安置兩名嬌客,做飯、敘舊、收拾、燒水、沐浴洗漱、鋪床,轉眼間明月業已高懸屋脊上方,今夜的榻榻米早早迎來鼾聲。
女孩們睡在一塊,得以施展手腳的嘴平向旁架了一記拐子,驚醒了睡著的竈門。他反射性地躲開,但仍是睡眼惺忪。他為了遠離嘴平而翻身,發現面向庭院的拉門半開著,最後洗浴的我妻垂著濕髮坐在門旁。
「善逸,你怎麼還不睡呢?」竈門輕輕喊了聲。
我妻轉過頭來看他,用同樣低低的音量說道:「我要是現在就躺下,受了風寒,明天要挨罵的。」他模仿發怒的神崎做了個鬼臉。
「我拿條乾毛巾給你。」
「不用麻煩,炭治郎繼續睡吧。」看著竈門堅持起身,我妻很快改口:「謝啦。」
竈門到了廊上,帶上拉門,在我妻身後半跪著,以單手擦拭濕漉漉的金髮,彷彿要將它揉亂似的。大功告成後,縱然我妻並無要求,他又用手指梳理殘留水分的髮流。
他最初就注意到我妻手邊的包裝袋,對方卻一直沒有說明。他忍不住問道:「善逸,那裡面是?」
「啊啊,是線香花火,傍晚特意回商店街買的東西其實是這個。除了饅頭之外我可還買了不少呢,差點就趕不上小禰豆子熱呼呼的料理了。」我妻撈過提袋,向竈門展示內容物,「本來想和小葵她們一起放的,沒想到大家洗完澡都睡著了。」
「畢竟旅行很辛苦呀。」
「嗯,是呀。但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我妻對著月亮嘆氣的落寞模樣,讓竈門蹙起眉頭,不忍心就這麼要對方早點就寢──他很快就拋開睡意,得出讓我妻擺脫寂寞的辦法。
「我沒見過這種煙火。」他先指著我妻準備好的水盆和火柴盒,又搓開包裝紙,笑著問道:「善逸願意教我怎麼玩嗎?」
我妻劃開火柴,用手掌築起圍牆,護住為弱又容易熄滅的火焰,順利引燃的火藥併發足以照亮兩人面龐的光。順利讓紙帶底部開散為花蕾狀,他不禁露出得意的笑。
竈門折下腰,視線幾乎與絢爛的牡丹平行,紅色的虹膜閃著金光,「還有這樣子的煙火啊,我以為都是『咻──碰!』就結束的。」
「雖然沒那麼熱鬧,不過這別有一番雅致對吧?」
「嗯,雖然善逸一向吵鬧,也很適合這個──這叫線香花火對嗎?」
「沒錯。欸、不是,少引導我說對了,好像在罵自己一樣。」
一開始抽出來示範玩法的煙花就要燃盡了,逼近指尖的微弱火星明滅交替,短短數秒便完全融入黑暗。我妻將尚帶餘溫的細帶浸入水中,接著抽出新的煙火,讓竈門捏著頂端。
我妻代其點燃緒端,他掬著小小的光芒,抬起眼睛望向竈門。不知道知道初識花火的少年會是什麼表情呢:新奇、驚喜,亦或是為了稍縱即逝的煙花感到惋惜呢?
視線撞上的瞬間,火光一束一束地掉落,由紅轉黃,最後消失不見。
「再點燃一枝吧?」他低下臉,拉著竈門的袖子。
兩人以身子阻擋山野寒涼的夜風,被揣在懷中煙花使夜晚變得越來越窄。他們以手掌或身子,甚至彼此的臉龐為其擋風,昏暗的環境讓竈門辨不清楚,究竟是他們將煙火越舉越高,抑或是兩人蹲低了。
「太可惜了,沒能和大家一起玩。」
「我覺得這樣子,和善逸兩個人享受煙火也很不錯。」
包裝袋中一條紙帶也不剩。他和我妻挨著肩膀,膝蓋碰上膝蓋,兩雙小腿盪出廊外。
「嗯,雖然炭治郎沒辦法自己點火。」我妻空下來的手擺到他的左手背上,「真的一點知覺都沒有?」他的語氣輕鬆,擔憂的思緒卻繞著鼻尖。
「確實不像以前那樣子了,但不是完全沒有感覺喔。」
「真的?」他並非明知故問。
「真的。善逸的體溫傳過來了,很溫暖呦。」竈門拍拍我妻的背,他必須扭著腰才能做出安慰,他一轉身,我妻便鑽入他的胸懷,將下巴擱在肩膀上。
「炭治郎。」
「嗯。」
「……我想要被你抱。」
竈門聞聲後頓了一下,才說道:「已經抱著了呀?」
懷中的少年沒有答腔,好一會兒都僵持不動。竈門耐心地等待回應,他在對方的頸窩仔細嗅著,並未發覺任何憤怒的情緒;皂角的清新與自己身上相同,羊羹般溫和的甜香則屬於我妻本人。
「嗯……」我妻軟嚅了聲,頸間的甜蜜逐漸變得濃郁,使竈門聯想到圍著花朵轉圈的蜜蜂,又想見蜜蜂尾端上的尖刺──他感覺自己被針扎了無數下,坐立不安,喉嚨下頭、靠近鎖骨和胸膛的地方像是方才被引燃的花火,細聲但劇烈地燃燒著。
取代回答的吻落在喉結上,那是我妻偏過臉即可觸及的位置。柔軟的髮絲擦過胸口,我妻的唇隔著布料點在他的心尖。那裡奏出更甚祭典的熱鬧聲響。
炭治郎。
他喊了竈門的名諱,一聲又一聲,低低的語氣像在邀請對方。凝望竈門的濕潤眼睛,即便在夜裡也閃閃發光,或者反過來說,正是在黑暗中才格外顯出與白晝不同的風情。
竈門依循那雙眸子裡的渴求奉上雙唇,他輕輕碰了緊緊抿著的嘴角,像是午後那般,而這回我妻泛起笑容接受。我妻逐漸瞇起的眼光在他的臉上穿梭,彷彿親手撫摸他一樣。
四周溫度微涼,他們的臉卻如在豔陽中慢慢融化,額際與耳後泌出了細汗,單薄的睡袍因濕氣貼合肌膚。我妻收緊環在竈門腰間的手,訝異地發現在安逸的日子裡,對方精實的腹部也添上了一絲柔軟。「哈……」他正想發表感慨,齒列微啟時即迎來炙熱的軟舌。他跟著伸出舌尖,感受到自己背上的臂膀壓得更加嚴密。
「炭治郎抱得好緊。」我妻笑嘻嘻地將額頭抵到竈門的額頭上。
「善逸不是這個意思嗎?」
「笨蛋,才不是。」
我妻收回笑容,換上視死如歸的神情向竈門索吻。他粗野地咬上毫無防備的嘴唇,嚴肅並不容質疑地跨到竈門腰上,重重地磨著挺立的部位,接著如洩氣的皮球般把臉埋進戀人的肩窩,像是被抽乾了力氣,「抱我嘛……真是的,非得要這麼明白嗎?」
「……」
「千萬別說還是不曉得,我會哭的喔……炭治郎?」
帶著猶疑拂上後腰的指腹無法決定停留何處,反覆擦過輕薄的夏衣。我妻聽見吞嚥的水音,兩人血液似乎都隨著那道聲響竄往下肢了。身為煽動者,我妻竟顯得更不知所措,他慌忙將臀部抬高幾許,卻被堅定地按回原本的位置。
「我可能真的不曉得善逸想做的事情。」右掌的力道未減一分,竈門深呼吸數次,眼神變得清明:「你願意教我嗎?」
「咦?」
「就像你教會我將力量集中在腳上的訣竅,又教會我放煙花一樣……我會努力學習的,下次就可以比現在更了解善逸的需要了。」
我妻看向竈門,發現對方還在等他回話。他點點頭,慶幸竈門看不清楚自己紅到發燙的臉色。
「好,我會教你的。」他小聲應允。
我妻自衣袖的暗袋取出一只藥盒,說明道:「這叫通和散,兩個男人要做的話,沒這東西是不行的。」
「我在吉原聽說過這個詞,不過,善逸是從哪裡得到這個盒子的呢?」
「……今天傍晚在商店街買的。」
竈門聞到淡淡的葛粉氣味,他眨眨眼睛、揚起眉毛,似乎對其短時間內買齊了許多物品感到訝異,「這麼說,善逸是第一次使用嗎?」
「當、當然啊!我是看了些典籍,可這還是第一次實際操作呀……」
「通和散是用在哪裡的呢?」
我妻抽出一枚方形的薄紙,放入口中咀嚼。他張開嘴,裡頭全是黏糊的液體。他將那些黏液吐到手上,有些含糊地表示:「等一下看就知道了。」
他以單手撩起自己的衣袍下擺,翹起腰臀的同時也扯鬆了被撐得緊繃的兜檔布,另一手接著伸向後方──若非親眼所見,竈門不會相信那處可以容納任何外物。他忍不住確認我妻的神情,試圖找出錯誤的蛛絲馬跡──而我妻竟然也在盯著自己瞧,就像擔心學徒不專心的師傅。
我妻狠瞪著他,命令道:「不准看。」
「是善逸要我看的吧……不看著的話,我該怎麼學習呢?」竈門困擾地提問。他的導師再一次以緘默逃避,皺著鼻子往自己體內推入第二根手指,但才送進了一個指節便泛出眼淚。
「嗚、怎麼可能進得去……」我妻瞄了一眼竈門隆起的跨間,「畜生,炭治郎的那麼大插進來我絕對會死吧!」
對方的矛盾說法與痛苦神色,使竈門更加擔憂,「要是那麼痛的話……」
「沒關係的,只要炭治郎也想要我,再怎麼痛我都會忍耐。」
「不用勉強自己!其、其實不一定要由善逸承受呀,我並不介意被你──」
「──可是我已經決定不要再讓炭治郎受傷了!」我妻悶哼一聲,狹窄的洞穴被第二根手指撐得平實。
他顧慮著紙門之後,幾乎咬著牙,淚水仍不停被逼出眼眶。埋沒體腔的手指急躁地進出甫道,才粗淺地抽插幾下就當完成。他退出手指,坐回原處,抬手向竈門展示沾附其上的潤滑液體,說明這便是通和散的作用,並且強調除非他們想敗興而歸,否則必須先把身體清理乾淨,才能開始享受──要是習慣後就不會痛的話,應該挺享受的吧?他不太確定地說。
「那……善逸是什麼時候清理過的?」
我妻顯得心虛,「當然是洗澡的時候……」
「買了通和散,又在洗澡的同時做了準備。」竈門提出推論:「難道現在做的事情,都是善逸預謀好的嗎?」
「這種說法不會太過分了嘛!我只是、非常期待能夠和炭治郎進一步結合,所以想隨時都準備好啊──很奇怪嗎?」
「怎麼會奇怪呢?」竈門微笑著搖頭,「我喜歡你牽著我的手,也喜歡擁抱和接吻,光是那樣我就很滿足了。但如果能夠和善逸更親密,我想那一定是非常幸福的事情。」
我妻凝視澄亮的眼眸良久,跟著他笑了,「嗯,我們一起變得舒服吧。」
靈巧的手指解開了褻褲的繩結,赤裸的下身在我妻溫暖的掌心中相依,光是這樣交疊,少年們的腦中就閃著星星,熱勁竄上大腦,於彼此相繫的手中磨蹭。
「好舒服,跟善逸一起、做這樣的事情──唔嗯!嗯!嗯──」
迎接高潮的叫喊被我妻吞下肚去,「炭治郎這樣就出來了,好可愛,真的好可愛,但是你要安靜一點啦……」他挪開嘴唇,發現竈門的眼底淺淺映著自己的影子,但又彷彿不是看著他,而是其他再遠一點、無關此刻的事物。
「善逸……再多碰碰我……」
磨人的聲音,慾情的聲音,帶來歡快的聲音。我妻慌張地親吻少年額際的斑紋,還以為自己就要沉溺於赭紅的眼裡了。
肌膚隨著親吻的軌跡逐漸袒露,腰帶幾乎失去功能,揭開的襟口下為傷痕累累的身軀,帶繭的手指刮在新生的皮肉上,發出紙張被鋼筆尖書寫般的聲響。我妻想著:若那些怵目驚心的疤痕能就此覆蓋上自己的印記該有多好。
「哼嗯,好癢。」
他輕輕嚙咬竈門脖頸的肌膚,重新感受到對方的性器抵上自己,「不喜歡嗎?炭治郎的反應不像是討厭喔。」
「我沒有不喜歡。」竈門望著他的眼裡滿是慈愛,「倒不如說,善逸好厲害,明明是童貞,卻很了解碰到哪裡能讓人舒服。」
「你怎麼就不懷疑我其實經驗豐富呢?」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若我不瞭解炭治郎,肯定會覺得這是中傷。」我妻誇張地嘆氣,攬住他的肩膀,笑得無奈。
兩人性器頂端漏出的透明液體沾到了彼此肚子上,與竈門洩出的白濁混在一塊,氣味合而為一。竈門伸手碰了碰我妻平坦的下腹,認真地問道:「插進去之後,可以到達這裡嗎?」
「唔……大概可以吧?」我妻以臀部蹭了蹭,彷彿在丈量尺寸。
他又不好意思地問:「要確認看看了嗎?」
「那──躺下來好嗎?」
「嗯。」
竈門扶著他的背,慎重地讓人倒向後方,直到仰躺於迴廊,自己亦順勢傾身。左臂的力量不足以支撐,他只得依賴右手穩住身子。
即使想模仿我妻愛撫自己的動作,卻沒有多餘的手臂,所幸我妻方才仍提供了靈感。他將唇瓣湊近戀人的胸膛,以舌頭描摹乳暈的輪廓。他挺喜歡被我妻碰觸胸部,並且深信少年亦會對此上癮。
竈門張嘴含著愈發挺立的小點,吸吮時他想像自己會嚐到南方水果般的甜蜜──被汗水浸得滑潤的肌膚實為淡淡的鹹。嗅覺和味覺的矛盾,使他好奇從我妻前端的小孔溢出,那些看上去像是水飴的晶瑩液體又是什麼樣的滋味?
「咿──!」
流連於胸前的舌尖劃過橫膈,停於下腹,他舔了頂端一口──果然也是鹹的呀。他已經得出結論,仍以嘴唇阻隔齒列,謹慎地包覆前端,將我妻的性器往喉嚨深處送。
如同戀人用手讓自己達到高潮,他也想幫助對方。
「哼嗯、嗯、呀嗯、嗚……」
耳飾隨著他的起伏搖晃,規律的節拍未能阻止我妻雜亂無章地換氣,夾著竈門肩膀的雙腳肌肉越發緊繃,「嗚啊!要、要出來了、快點放開!」他焦急地拍打竈門的後腦、並拉扯粗硬的紅髮,對方卻是固執地吞吐他的陰莖。
「哈嗯──」
苦澀的、腥鹹的,竈門形容不出口中精水複雜的味道,但我妻身上的味道是那麼香甜,於是他吞了下去。他直起背脊咳了幾聲,顯得委屈,「可是善逸聞起來很興奮……聞了這樣的味道,就變得沒辦法停下來了。對不起。」
「……沒什麼好道歉的。沒辦法停下來的話,你繼續就是了。」我妻抬起右腳,蜷著趾頭的腳背抵上炙人的器官,「也沒有什麼需要忍耐的……就這樣進來吧,希望剛才那些東西還沒有乾掉。」
我妻的語氣大方,卻撇開了臉。他高高揚著自己的臀部,用膝窩遮擋自己害臊的神情。捧著臀部的手指掐入肉中,擔心意思不夠清楚而盡力地將入口往兩旁拉開,將脆弱的器官毫無保留地曝露出來。
無論嚥下幾次唾液,彼此的心跳皆毫無和緩跡象,「……嗯,要進去了呦。」
竈門說話的同時,頂端擠開了皺褶。我妻洩出近似哀鳴的低吟,兩隻手心緊緊捂著自己的嘴,將接續而來的痛楚埋在喉嚨深處。
「善逸,還好嗎?」
聽到擔憂的嗓音,我妻反射性地搖頭說著會死,於是竈門停下動作,用笨拙的左手拍了拍他的頭,又親吻他拱起的身體,試圖分散他的注意力──對我妻而言卻只是使煎熬更加漫長。他耐不住折磨,索性將腳跟安到竈門的臀肉上,猛然施力將戀人壓進自己體內。
「哈啊──」竈門聽上去簡直快哭出來了。
滑膩的腸肉緊密地絞纏完全沒入肉穴的性器,我妻被竄上脊椎的飽脹感逼出淚來,模糊的視線前方是竈門壓抑又無助的臉龐。
我妻用力眨著眼睛,驅散了淚水,只為了瞧清楚竈門為了自己染上情慾的表情,而不是對誰都會露出的溫柔微笑。少年深深擰眉,緊閉牙關,就怕再漏出一句陌生過頭的叫喊。
「說了不用忍耐啊。」
看見他這樣,我妻忍不住抱住他的脖子,將人拉近自己,親吻被咬到紅腫的下唇,輕柔地含在齒間。竈門闔上濕亮的眼睛,迷迷糊糊地送出甜美的低吟,交合處似乎又被撐大一圈。
「好緊、善逸裡面好熱……」他這麼說,然而我妻覺得對方的分身才是真的會燒起來的溫度。
不同於自身體溫的事物來回抽動,快感由下身連接的地方迅速蔓延至後腦,我妻漸漸無法分辨究竟是痛或者是麻。原本勾在對方腰上的腿肚被扛到肩上,姿勢的改變使體內堅硬的肉刃擦過方才怎麼擴張也沒碰著的敏感之處,我妻生生抖了一下,剛洩過一次的分身重新有了反應。
「嗯啊、」
竈門留意到他的變化,便以相同角度淺淺蹭著腸壁軟肉,他認真地詢問戀人是否喜歡自己這麼做,我妻嗚咽著求他別停下來、炭治郎用力操那個位置的話自己死也無憾了。
我妻說的是胡話,竈門自己的腦袋卻也像坨糨糊,紙門開了一條縫隙,兩人只顧沉浸於追逐快樂的頻率中。濕軟的腸肉適應了他的形狀,淚眼汪汪卻溫柔地迎接他的頂弄,又蠻橫地在他抽出時收緊。
竈門想起少年抗拒任務的模樣,想起他掛著鼻涕眼淚、拼命捉著自己衣袖的窩囊舉止。那時他總是喝斥我妻不知恥的哭嚎,此刻亦無視了請自己緩一緩的哀求。這回是善逸要自己不用忍耐的、是他說想要被這樣子對待的。
戀人由鼻腔洩出的悲鳴逐漸拔高,我妻的腿根顫抖,絞著分身的腸壁收得更緊,一陣悲鳴後竈門發覺胸腹濺上了較為稀薄的精液,自己也在痙攣的肉穴中釋放了。
竈門維持疊在上頭的體勢,感覺全身的關節都是酥軟的。我妻將臉埋在他的肩窩,攬在背上的手臂如抽泣般一顫一顫。竈門以為他又哭了,卻沒有淚水苦鹹的滋味。
「對不起,弄痛你了嗎?」低啞的嗓音顯示兩人同樣狼狽,竈門附到他的頰側,敏感的耳朵幾乎能感受到彼此肌膚的細緻絨毛。
我妻彷彿啜泣一般地吸著鼻子,隨後對他擠出笑容。
「沒有。我只是太高興了。」
待兩人都平復了呼吸,竈門從我妻體內退出,翻了身與他並肩躺在沿廊上。儘管腿間和胸腹都滑膩不堪,現下兩個人都無心於清理之事。
月色下的肌膚退去紅潮,庭院吹來的風帶著涼意拂上汗濕的身體,我妻跟著側身,挨著竈門溫暖的手臂尋找舒適的姿勢。這時他瞥見竈門背後的紙門開了一道空隙,旋即瞪圓了因為倦意而瞇起的眼睛,竈門順著他的視線向後望去,愣了一下。
「我記得剛才有把門帶上……」
我妻沉默片刻,喃喃嘆道:「炭治郎……你爸媽真的很不容易啊。」
5.
少年架設炭爐、擺放烤網,同時將兩口鍋子置於灶台爐火上。湯鍋的沸水中是昨日購入的糖磚,久熬的蔗糖飄散焦香,他深深吸氣,讓糖分盈潤肺部,接著掩上蓋子,轉而照看煎鍋中啪滋作響的豬油,一股腦地倒入打散的雞蛋,用長柄筷迅速攪拌數下。於等候煎蛋成形的短暫時間,他把切成手指厚的吐司置於烤網,麵包乳白的表面逐漸烙上格子狀的褐色痕跡。
早飯通常由竈門兄妹的其中一人準備,我妻和嘴平作為家中主要的經濟人口,被允許睡到飯菜上桌的前一刻──不過他們依然得收拾餐碗。今晨並不尋常,為了友人來訪忙活了一日,兄妹都還熟睡著,而我妻因為比平時暖上許多的被褥提早甦醒。
當他睜開雙目,發現自己與竈門炭治郎同襟而眠,前夜鮮明的回憶便使他的身體再度發熱,儘管身子並不如預期中痠疼,亦感受不到丁點黏膩──這也當然,他們事後幾乎是逃離了沿廊,羞窘得不敢即刻返回寢室,於是躲到浴間,清理得特別仔細。冷水澡讓他們躡手躡腳回到房裡時都還發著抖。
我妻掀開被單,經過一夜輾轉,身上的衣物稜亂得僅剩腰帶尚在原位。他稍稍失望地望向白淨的胸膛,又揭開衣襬檢查:同是素淨一片。竈門並未留下痕跡,唯有用以結合的地方因腫脹而有些麻癢,低調地證明昨夜被人熱情造訪過。
一旦細想下去,棉被中的溫度就更不適合待下去了。我妻換上常服,匆匆離開房間。當他將煎蛋夾進兩片吐司時,梳上整齊髮髻的禰豆子踏入廚房,「早安,善逸哥。」
「噢,小禰豆子醒了!早安。」
「這煎蛋好香呀。」她湊近櫥櫃,取出更多杯盤,「發生什麼好事了嗎?今天的善逸哥不僅早起,還掛著一副傻笑。」
「我在小禰豆子面前不是一直都這樣笑嗎?你哥哥還要我收斂點,說我的表情很噁心。他很過分吧?」
「哥哥真是的。」禰豆子看著他,偏頭想了想,還是維持原本的看法:「嗯──果然哪裡不太一樣吧?」
她為每個人都盛了一碗熱氣蒸騰的甜湯,接過我妻遞去的夾蛋吐司,把餐點整齊地排列在托盤上。滅掉炭火,兩人端著托盤來回走了幾趟,其他人陸陸續續地來到飯桌前。
「早安,善逸。」
「炭治郎。」我妻頷首,笑著道早。
解下圍裙的禰豆子折回飯廳,瞧見兩人都紅著臉傻笑,她不禁跟著微笑,並悄悄繞道而行。打著呵欠的嘴平迎面而來,她打了招呼,好奇問道:「伊之助,你怎麼看起來還很睏的樣子?」
嘴平又打了一個呵欠,揉著眼睛回答:
「還不是因為昨晚沒睡好。」
「三位的復原狀況比預想中好。伊之助和善逸先生已經不受舊傷的影響了,甚至比普通人都還健康。雖然不再需要與鬼戰鬥了,每天撥出一些時間鍛鍊,保持運動習慣也對身體有益。」
神崎在記事本上填上數據與診斷結果,栗花落在她身旁收拾用畢的儀器,同時精準地制止嘴平因好奇而伸過來碰觸器具的手。
「但是,鬼殺隊中長年不曾出現斑紋劍士,不曉得記載中提到的壽命限制是否仍然成立,此外還有曾經鬼化的影響……炭治郎先生,你和禰豆子小姐務必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體,有什麼異狀都請記得詳實記述下來,隨時通知我們。」
「我會的。謝謝二位特地跑這麼一趟。」
「別這麼說,我也想看看你們現在過得如何。」神崎將醫囑以及一些居家診斷儀器的使用說明交給竈門,「什麼時候有好事近了,也別再忘記告訴我們。」
「呃?」
神崎以澄亮的眼神掃過他與我妻,「逗你們的呢。」
「葵小姐也會開玩笑啊……」
「後會有期!」
兩名少女達成旅途目的,立即要動身返回蝶屋。我妻與竈門在最後一道鈴鐺串成的圍籬送別訪客,如同來時,由禰豆子帶領兩人,嘴平亦追著她們下山。
「真捨不得,難得過來一趟,一下子就要走了。」
「善逸會寂寞嗎?」
「嗯──這倒不會,因為大家都過得很好,知道這點就夠了。炭治郎呢?」
「有一點吧,之前經常一起打打鬧鬧的。」竈門的步伐不若平時輕快。
我妻瞧了他一眼,牽起他的右手。
「之前和炭治郎提過的,關於今後我們該怎麼營生的事情。」
「怎麼了?」
「我想在靠近城市的地方買一塊地蓋房子。炭治郎的身體要是有什麼狀況,隨時可以找到醫生診治。」
「嗯,那樣會方便許多。或許能請主公幫忙引介,或向愈史郎先生打聽。」
「我們可以去看電影、欣賞歌舞劇或藝伎表演,也能夠每年都去攝相館合照。」
「電影?合照?」
「想找朋友的時候就約在車站附近的餐館。」
「這樣大家想見面就容易多了。」
「我想呀,炭治郎和禰豆子的手藝那麼好,可以試著經營料理店吧。伊之助什麼都願意學,至於我呢……我可以招呼生意。啊、不過記帳還是交給小禰豆子吧。」我妻的右手在空中快速比劃,彷彿已經見到門庭若市的景況,「一樓是店面,要規劃一個玻璃窗讓大家看到廚房跟帥氣大廚的模樣,二樓則是我們起居的地方。若不嫌棄的話,請讓我在店裡彈琴……」
竈門望著他的側臉,靜靜聆聽少年描繪假想的未來,夢想渺小而平凡。我妻側頭看他,對上眼神時兩人一同笑彎了眼睛;他們都擅長專注在一件事上頭,並竭力讓美好的夢化作現實。
「聽起來真不錯,就這朝這個方向努力吧!」
樹葉將陽光篩作斑點,蓊鬱的樹林遮擋了暑氣。高懸的雲層厚實,空氣瀰漫著潮濕的氣味,顯示午後降雨的機會不小,幸而禰豆子帶了傘,而他們正朝家的方向邁步。
竈門緊緊回握我妻溫熱的掌心。
這是我看完204的感想文(。),曾在噗浪上以段子的方式發過。
寫完感想後,我終於可以看205了,發文的此刻,我還沒看完結篇。(對)
單就寫文來說,這篇文章讓我感到最艱難的地方是多角色互動。
場景中超過三個人,就好難分配台詞跟動作量,有些角色會默默消失不見,相對地也會有搶戲的人在。像現實聚會人數一旦大於三人,就會各成小圈圈或出現聚會中心那樣。
寫完感想後,我終於可以看205了,發文的此刻,我還沒看完結篇。(對)
單就寫文來說,這篇文章讓我感到最艱難的地方是多角色互動。
場景中超過三個人,就好難分配台詞跟動作量,有些角色會默默消失不見,相對地也會有搶戲的人在。像現實聚會人數一旦大於三人,就會各成小圈圈或出現聚會中心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