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清水向
竈門炭治郎罕見地向隊上提出休假申請。少年即便帶著重傷都不曾偷閒的,親人的忌日是唯一的例外。他一併交出兩名摯友的假單,產屋敷主公並未過問,直接准了他們四天休假。
本部與雲取山間的路途遙遠,沒有車輛從隱密的山野直達另一處偏僻的山村。即便是趕著夜路沿途換車,抵達故土時已是第二日上午。竈門盤算著:最晚也得在第三天中午再度啟程,才能於第四日的傍晚前返回本部。
宅子附近仍然繫著偵測野獸的鈴鐺,小巧的金屬已然鏽蝕。一行人穿越結界般的舊時屏障,竈門低聲唸道:「我回來了。」
當年下葬得倉促,無從考慮就將屍首埋在距離發現處最近的土地中,也就是正門邊上。遠遠看見圍籬與高高隆起的雪團,竈門便垂首雙手合十,我妻意會到眼前即是墳墓,立刻效仿他的舉動。
「伊之助也快點祭拜。」
「什麼是祭拜?」
「不要問,跟著做就對了!」
他們進入竈門家的範圍,少年們將行李擱到屋內。屋舍並未上鎖,但我妻由屋主平淡的態度推知,即使他們已經離家數年,這座家園仍保持著兄妹剛離開時的模樣,除了血跡斑斑外,看不出其他遭到破壞的痕跡。
留在屋外的禰豆子站在墳前,表情有些木然,像在觀賞五座陽光下的雪屋,過了不久,她與嘴平似乎從此獲得啟發,徒手堆起雪人,四尊小的、兩尊大的。
竈門炭治郎已經被雪凍紅了鼻子,靜靜看著他們得意地雕塑第七件作品時連眼眶都是泛紅的,裡頭沒有眼淚,但我妻聽見他偷偷吸鼻子的聲音。「一路上山都沒有發覺,停下腳步後還真是冷啊。善逸也覺得冷對吧?我來燒點柴,也把帶來的飯糰烤一烤。」
「我也幫忙吧?」
「不用了。你幫我看著禰豆子就好,也不要讓伊之助亂跑。」
「唔嗯。」
竈門溜進作為倉庫的小屋。我妻抬頭望向高聳的樹冠,他能聽見風吹、一些鳥鳴,雪堆落地的悶聲,所有聲響都無法覆蓋木造建築中迴響的啜泣。過了好一陣子,劈啪的柴火聲才取而代之。
雪於中午停歇,竈門和我妻在庭院中架設桿子,合力將從櫥櫃中搬出的被子及枕頭掛到上頭,接著打掃室內,過程中灰塵惹得大家噴嚏連連。精力充沛的嘴平左右手各拿著一塊抹布擦拭地板,他一吆喝,禰豆子就以同樣迅速的腳步從走廊的起點奔到盡頭。
清掃告一段落,竈門泡了從本部帶來的茶,坐在廊緣看禰豆子拿棍子拍打棉被,她似乎不會因為積年的灰塵感到喉嚨搔癢,反光的塵埃與閃亮的白雪使少女看上去被光暈籠罩。「小禰豆子以前也像這樣子幫忙家務嗎?」我妻問道,端著點心坐到他身旁。
「是啊。不過以前還更勤快、也更俐落。畢竟家裡人多,有很多事情得做。」竈門因為斜射的光線而瞇著眼睛,他的視線朝著庭院,我妻卻覺得他什麼也沒看進眼裡,否則那雙赭紅的眼睛不應該是黯淡的。
「嗯……對了,今天晚上我們睡哪?你有這麼多家人,大家都怎麼睡的呢?」我妻故意這麼說:「你該不會跟小禰豆子睡在一起吧?真是令人羨慕。」
「沒錯。」竈門並未察覺他的刻意,平實地回答問題:「我們全家人都睡在一起。善逸也發現有一個房間特別大了吧?晚上的時候會舖滿被子喔。」
我妻對隨口的發問感到震驚,「慢著,你爸媽也和你們睡在一起?」
「是呀,怎麼了?」
「虧你有那麼多兄弟姊妹!」
竈門被吼得糊塗,險些以為是冒犯的言論,發脾氣的前一刻才忽然領悟對方的意思。
「不、不總是跟我們睡的。」他推翻自己的言論。
「你家還有別的臥室嗎?」
「這倒沒有……或許他們不是在臥室,又或許他們是在外頭……」少年陷入擬定作戰計畫般的沉思,越想越細,最後不得不紅著臉放棄思考。「打探別人父母的事情也太失禮了吧!」
原先只是想轉移竈門的注意力,沒想到會變成這種狀況,我妻立刻大聲道歉,這是他最擅長的事情之一。不過意外開啟的話題,成功讓竈門的眼睛恢復了生氣,所以他並沒有太多歉意,還笑了起來:「不說就不說了。我呀,是第一次到朋友家喔,帶我在這附近走走吧!我想更了解炭治郎和禰豆子的故鄉。」
勞動後的禰豆子不久就昏昏欲睡,竈門安頓好妹妹,便領著摯友繞行熟悉的山野。平時他總敬佩對方雷霆般的快腿,到了空氣稀薄的高處,反而是自己踏著輕快的步伐將氣喘吁吁的我妻甩在後頭。
「等等我啊!走那麼快、幹什──什麼?體諒一下我是都市出身的人啊!」
「善逸別一直喊的話,就不會這麼喘了。」竈門在遠遠的前方說道,毫無為了這段距離放大音量的意思。
「欺人太甚!我就在這裡、窒息!給你看看!」
看吧,對方很快就扯著嗓子回應了。
竈門一派輕鬆,繼續往前邁步,甚至哼起以前母親唱給孩子們聽的歌曲。直到我妻的氣息越來越遠,才終於引起他的警覺,急忙折返察看。倒在雪地上鮮黃的羽織令竈門揪著心後悔,他飛奔過去,將我妻的身體翻到正面,並伸出兩指湊到鼻子底下。還有呼吸,而且是穩定而綿長的氣息。
「哇!」
我妻冷不防地張口咬他,指節上都被刻出了牙印,「善逸!」竈門既放心又惱怒,正想罵人的時候,躺在雪地上的我妻已然睜眼,彎著眉目衝他咧嘴一笑,彷彿惡作劇得逞──蝴蝶屋的女孩不喜歡我妻這種表情,他倒覺得那張不正經的臉其實相當討人喜愛。
遭人愚弄的怒氣硬生中斷,竈門不由得跟著笑出聲來。
這裡是白晝的雲取山,他的故鄉。這裡不會有悲傷的事故,不會有人忽然在他面前死去。
竈門坦言自己思鄉心切,尚未購足物資就上了山,如今還得下到平地一趟,否則晚上便要斷炊。我妻雖質疑一板一眼的友人竟也有粗心的時候,但出於對竈門兄妹成長環境的好奇,當竈門一說要下山採買,他立刻自告奮勇要跟著去提東西。
「這不是炭治郎嗎?很多年沒見到你和你家人了,你們搬家了嗎?」
越往山下,沿途就有越多舊識向竈門問好,到了市集更是被鄉親圍繞。眾人皆被極度不自然的笑容打發,但街坊並不介意少年的怪異態度,甚至熱情地分送他豐盛的調味料,食材採購得以提早完成,回到山腰的屋舍時禰豆子仍在午睡。竈門著手做飯,我妻在他身邊兜轉,而他們在哪都找不到嘴平的蹤影。
「吃飯時間到就會回來了,不用擔心他。」竈門語畢,將爐火吹得更旺。
「誰會擔心那頭豬。」我妻幫忙削掉蘿蔔皮。
「善逸散發著操心的氣味喔。」
「所以說我擔心的不是那傢伙……」他沒好氣地將食材剁成碎塊。
水已燒開,竈門放入較難煮透的山芋與蘿蔔,再投入提味的牛蒡及冬菇,另一邊則備好了魚漿及年糕,隨時可以下鍋。他問我妻想要把這鍋雜煮做成醬油還是味噌口味,後者稍作思考,決定這麼回答:「我想吃竈門家的秘方。」
儘管顯得有些意外,竈門沒表示反對。他將兩者各放一些,又加了一點點米酒調和。目光從鍋子移開後,他才發覺我妻一直端詳自己忙碌的模樣。
「看看本大爺抓到什麼!」
嘴平果然在晚飯時間歸來,他闖入廚房,提著一籠溪魚宣布加菜。竈門為此到庭院生了另一盆火,讓嘴平負責烤魚,他自己則回到灶台邊將米飯拌入鍋中,做成暖呼呼的湯飯。
中午吃的不多,下午又整理了房子的裡裡外外,沿途奔波的眾人連表皮燒焦的魚都吃得一乾二淨,疲倦接踵而至。睡醒的禰豆子和吃撐了的訪客們一起歇息,竈門家的長男則趁著空檔燒洗澡水、速速張羅好所有人的床鋪。
回到飯廳的竈門,訝異地發現碗盤都被收拾乾淨。禰豆子正在把玩嘴平柔順的黑髮,那麼就是不在現場的我妻。
竈門將無所事事的兩人趕去擦澡,叮嚀道即使再冷、至少需要清理沾到泥巴的地方,否則不可以上床睡覺。他將尺寸過短的睡衣放在浴室門口,藉機確認他們是認真地清潔身體而不是玩水,才轉而前往廚房,找到正在將食器擦乾的朋友。
「謝謝你。明明你是客人。」
「小事而已。被爺爺收養之前,我可是什麼雜工都做過喔。」我妻疊起最後一塊盤子。
「我以前以為善逸是喜歡偷懶的人,原來做事情這麼勤快。」
「炭治郎,你到底要讓我高興還是生氣?」若再聽到一句錯話,我妻可能會失手拿剛才裝湯的鍋子砸向那個鐵頭。
「抱歉,很多時候我即使傳達什麼,卻經常用錯方法。」竈門老實道歉,「我是想說,善逸真的是個好人呢。幫我提菜上山、做飯、洗碗,當然還有照顧禰豆子跟伊之助,待會搞不好還要哄他們睡覺?哈哈……」他乾笑起來,我妻皺著眉頭。
「從前爸爸跟媽媽就是這樣生活的吧?聽說我們家歷代都過很類似的生活,若我有了妻子、組了自己的家庭,可能也差不多。」
我妻提高嗓門,試圖打斷他:「炭治郎的意思是我做的事情像你父親?母親?那還真是榮幸,但如果是老婆的話我可就不樂意了──」
「──回到這裡後,我就不停想著以前的事情。即使你們都不是像茂或六太那樣淘氣的小孩子,張羅這些事情,說真的好累,但我是長男,其他人都還小,除了我之外又有誰可以支撐這個家呢?」竈門的呼吸平緩,柔軟的嗓音卻漸漸喑啞,恍若水凍結成冰、裂成細小的顆粒。他緊縮著肩膀不住顫抖,將過去與當下的事件混為一談。
「如果這一切都沒有發生該有多好。如果不是鬼而是天災的話,我或許會安葬家人,然後就像沒事一樣過著原本的日子。越是辛苦的時候,這種想法就越強烈。」
他吐露著秘密,過多的愧疚令話題軋然而止,像被人掐住咽喉。在高山上健步如飛的竈門大口換氣,有那麼一瞬間,我妻還以為他會痛哭出聲,但他只是衝破了積於喉中無法下嚥的痰液:「可是禰豆子怎麼辦?我只能更加努力,忘記這種逃避的念頭。」
那你呢?逃避並不是那麼不可饒恕的事情。
『你為了讓小禰豆子變回人類,做出了許多犧牲,這樣真的值得嗎?依我來看,她現在這樣不也挺好的,不會死,不會生病,還能永遠青春可愛,那些人生中的痛苦都和她沒有關聯呀。』
竈門炭治郎對發生於他人身上的災難皆能感同身受,我妻不願去想背後的原因,究竟是出於天生的慈悲或後天的經驗。鬼殺隊有那麼多隊士,偏偏自己是最無法同理竈門家遭遇的人選。儘管試圖擠出一些樂觀的言論,他立刻理解自己的安慰之詞有多麼膚淺。
幸也不幸,我妻因想起禰豆子面對墳墓的無動於衷而及時住嘴,吞下過度樂觀的言論,為此膽戰心驚。然而他不能迴避對著自己表露脆弱的竈門。即便他並非當事人,亦從未真正經歷生離死別,令人想哭的聲音仍使他的視野一片模糊。
我妻抹掉眼淚、隨便在褲子上擦了手,他往前踏一步,抱住陷入沉默的竈門,將他的肩膀圈在自己的臂彎中。
他何嘗不曉得,眼前的少年早已努力面對所有傷痛,在惡鬼肆虐的世道仍然力不從心。
「炭治郎至今為止都做得很好,未來也會繼續突破難關。」他仔細聆聽竈門微弱的聲音,推測對方需要這樣子的鼓勵,並以自己意料之外的堅定向他的耳邊說道:「你是做得到的傢伙。你……我們會打敗無慘的。」
待兩人清潔身體後,進入房內便發覺已然入睡的一人一鬼雙雙滾到了最裡側。我妻看得火冒三丈,使出不可思議的蠻力將嘴平拖到其他床鋪上,接著將他與禰豆子的床墊間隔分到最開。
原本四張床緊密地排在偌大的房間中央,竈門見證他雷厲風行地重新分配臥室,在他出言提醒前,尚無人使用的被團已被拉到門邊。就寢之前,屋主不禁提點他:「我明白善逸想讓伊之助和禰豆子睡遠一點,但這樣我們兩個人不就得擠在一塊睡嗎?」
「無所謂,反正我們的睡相都不差。我就是不想看這頭豬玷汙可愛的禰豆子妹妹!」
「說玷汙也太……」
「啊啊炭治郎口口聲聲說要守護禰豆子結果竟然連骯髒的野人接近她都不管!」
「噓!很晚了,不要這麼大聲。」
我妻配合地閉上嘴爬進被窩,但仍憤憤不平,竈門能就身後紙門透出的月光看見我妻依然瞠目瞪著自己。
「好了,他們只是睡著了而已,沒做什麼踰矩事情呀。要是真做了的話,就算是伊之助,我也不會原諒他的。」
我妻不以為然地層鼻子嗤了聲,「你真是不懂男人,炭治郎。」
「啊?」
「小禰豆子那麼可愛,光是看到就會起邪念了,何況睡在一起。」
他們維持側躺面對彼此的姿勢,交談的音量幾乎是氣音,竈門還是展現十足詫異:「你對我妹妹起邪念?」
「咿!你的聲音好可怕!可是沒、沒辦法啊,喜歡的人就躺在眼前什麼的……」
「因為可愛、因為喜歡,所以躺、躺著就會──起邪念?」
我妻剎時冷靜下來,換上說教的語氣:「你為什麼那麼驚訝?正常男人都會有衝動吧。」
「不,我早就知道善逸是這樣的人,第一次見面時就很清楚了。我得說我現在很想狠狠給你一記頭槌,可是……」
「嗚哇!義兄大人饒命──唔?」
竈門撐起上身,向我妻逼近,後者抬起手慌張地護在額前,過了數秒卻都沒有迎來想像中的痛擊,「炭治郎?」他緩緩放下雙手,張開一隻眼睛,才驚覺竈門兩隻手肘都撐在自己枕側。
兩人在稀薄的空氣中無言對峙,竈門呼出的氣息讓我妻越來越暈,從錯誤的地方汲取彌足珍貴的氧氣,使他覺得自己乘著小舟於湖泊漂蕩,或在雲朵上飄浮,沒有一個感覺試圖說服他:自己尚且仍在榻榻米上。
隔著紙門的月色黯淡,我妻卻能肯定自己望見竈門眼中的火光。隨著自已移開橫亙於彼此間的手臂,那雙星點越湊越近,像流星劃過夜空,墜地前,他聽見了祈願。
「嗯。」他闔上眼簾,糊裡糊塗地應允。
取代隕石落下的是柔暖的嘴唇,輕輕點了額頭和臉頰,呼出的鼻息幾乎使我妻臉上著了火,遲疑了許久的少年才終於親吻他的雙唇。
天剛拂曉,還有些貪睡的竈門睜開眼,朝陽漸漸驅逐屋中的潮濕,他已不覺得天氣酷寒。懷中的餘溫與過於空曠的室內則提醒尚處渾沌的大腦,臥室中剩下自己與禰豆子,兩名友人不見蹤影,附近也沒有他們的氣息。想必是一起出門了。我妻的記性好得驚人,叮嚀過一次的事情就會牢牢刻在心上,不需太過擔心他們忘記下山的時間。至於嘴平,就像昨天傍晚時一樣,時間差不多了就會回來嚷餓。
竈門伸了個懶腰,替禰豆子拉好凌亂的棉被,即著手準備早飯,並製作路上充飢的梅干飯糰。昨日得到的雞蛋全數打散,小缽中乘著醬菜,白米撒上香鬆,多出的海苔片烤得酥脆,味噌湯鋪滿剩餘的青菜。廚房中熱氣蒸騰,在將早點端到飯廳的路上,他才發現室內及院子裡飄著極淡的花香。
他循著氣味回到臥室,帶著花冠的禰豆子乖巧地坐在疊好的棉被上。「早安,禰豆子。妳頭上那是……」少女還不太會說話,詞彙少到表達不了完整意思。她起身牽著兄長的手來到前庭,與一陣風似的嘴平擦身而過。
「伊之助!你得脫鞋子!」竈門喊著,就要去追,禰豆子卻攔住了他。她指著透進陽光的前庭說:「我來找伊之助,哥哥去黃色的伊之助那裡。」接著就在走廊展開了追逐。
手上沾著泥土的我妻在屋外彎著腰忙活。每座墳上皆多出了鮮花。小巧的花瓣或白或黃,不知道他從哪裡摘來這些未被深雪掩埋的花草的呢?
「是伊之助昨天下午找到的。有點接近山腳,我們天還沒亮就出門,才趕上這時候回來。」工作正好結束,我妻轉身回答竈門心中的疑問,「臉上沾到煤灰囉。」
我妻掏出手帕揩去自己手上的泥土,朝竈門走去,將布巾折疊後,以乾淨的那面擦拭他的面頰。
「謝謝。」
竈門覺得我妻那雙褐色眼睛看上去和往日不同,相當不同,彷彿和自己的母親重疊了,但母親的溫柔未曾使他難為情。
「……別盯著我看啦。」我妻移開視線,後退了幾步,才想起應該趁早把兜裡的東西交給對方,便生硬地執起他的手,在掌心上謹慎地放上一個小巧的花環。
受限於可取得的材料,花環不若我妻平常編製的華麗,亦不如禰豆子獲得的花冠那般,以花朵的數量取勝,不過竈門更喜歡這個玲瓏的小東西。或許是因為編織費時,也或許是因為它被好好地收在懷裡,上頭有更多我妻本人的氣味。竈門發覺那是比花香更令自己安適的氣息。
但他仍不免提出見解:「這個花冠特別小。」
「那不是花冠,你這個鄉巴佬!」我妻顯得頗為尷尬,再度嘗試轉移焦點,他刻意拔高了音調:「早飯吃什麼?」
「這跟鄉巴佬有什麼關係嗎?」竈門這回沒有放棄話題。
「不要問,炭治郎收下就是了。」他低下頭,金色髮絲下只露出兩隻耳朵。他又問道:「……早、早飯吃什麼?」
空氣中瀰漫著期待後的失落,以及遠勝過失落的羞恥。他的姿態像犯了錯而需要求饒,竈門難以將他與在蝶屋敷拒絕喝藥的吵鬧病患聯想在一起,更與在田間糾纏女性的可疑人士大相逕庭。
朋友的模樣太過可憐,他總算願意回答:「我做了玉子燒,三菜一湯。」
「喔,那真是太好了。」我妻長吁一口氣。
他們脫掉鞋子,跨進玄關,我妻忽然停下來,拉著他的袖子補充:「請炭治郎趁花枯萎前,把它套到手指上吧。」
被褥與餐桌已經收拾完畢,眾人揹起行囊,為了在天黑前抵達路途的宿場,最晚正午就要出發,此刻正是啟程之時。
「出發之前,我想再和家人道別。」竈門提議,沒有人持反對意見。少年跪在被冰水浸潤的泥土地上喃喃禱告,禰豆子有樣學樣地跪坐,粉色的大眼不停偷瞄著兄長的舉動。
「我、出發了。」
禰豆子隨著兄長起身站直,接著揮揮手,她離開蝶屋敷時也是這麼做。竈門摸了摸她的頭髮,誇讚她是有禮貌的孩子,並打開隨身的木箱,意會的少女立刻縮著身體鑽入箱中。一旦下山就會進入有眾多熟人的街道,竈門不希望鄉里察覺禰豆子的外貌與個性皆與數年前有所落差。
他們朝外走去,經過上山時經過的鈴鐺,颳起的風令鏽蝕的結界發出悶響,提醒一行人屋舍已經遠在後方。
竈門稍微停下腳步,我妻聽出在他唇間蠕動的句子是「我出發了」。
僅只一瞬的停頓,嘴平又不見蹤影。我妻無奈地表示自己會去將那頭野豬追回來、炭治郎若想多留一下也沒關係,反正他們都曉得旅店的位置。竈門面露猶豫與心動,他瞥了身後一眼,回頭時對上我妻焦急的目光。
他掛著溫和的笑容搖搖頭,拒絕了對方的提議:「嗯,不用了,謝謝你。」
「真的不需要?下次回來可能是明年了喔。」
「真的。我沒事。」為了證明這點,竈門連眼睛都笑彎了。
「炭治郎完全不像沒事的樣子啊!」
「善逸散發著擔心的氣味喔。」
「我、我是怕那隻笨豬衝進市集嚇人……炭治郎真的不要緊就好。」
「謝謝你。」
對上他的笑容,我妻逐漸鬆開皺起的眉頭,微微頷首。
來時大雪紛飛,幸好歸程已暖和許多,泥土與嫩草清新的氣息變得濃郁,唯一要注意的只有融雪造成的打滑。
我妻聽著遠方嘴平移動時發出的窸窣聲響修正方向,並朝竈門伸出溫熱的掌心。
「走吧。」
這是我看完199的感想文,尚未完稿時陸陸續續將進度PO在噗浪上過
此外也是新嘗試的寫法,寫這篇的時候被吾友問問評「通篇最露骨之處在於你標題上標註的CP」,我好像不能反駁她 (發哥臉
照例感謝小飛幫我看文~果然自己看跟他人看,所吸收到的資訊是很不一樣的
此外也是新嘗試的寫法,寫這篇的時候被吾友問問評「通篇最露骨之處在於你標題上標註的CP」,我好像不能反駁她 (發哥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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